生命的抉擇（上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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分享：陳芳齡院士
您相信「愛」真的可以改變一切嗎？
如果您認為是的話，那麼我想我會你一個很不一樣的答案，因為我根本不相信，愛 — 真的可以改變一切！除非你知道甚麼叫做「愛」？
我從來就沒有想過我會當一個聲樂家！我記得在我十三歲那一年，就是我唸初一的時候，在一個很偶然的機會，我聽到有一個人唱歌，當時感動我的並不是那一首歌，因為那一首歌，我並不是很知道那是甚麼歌，後來我才知道那是一個歌劇 ，從歌劇Tosca裡面選出來的：
為了藝術， 為了愛，
Vissi d”arte， Vissi d”amore* (這句是義大利原文)
吸引我的不是這首歌，因為我根本不懂甚麼叫作歌劇，但是唱那首歌的人，她的聲音深深的吸引了我，她的聲音那樣的感動我，她可以讓你相信她所唱出來的，為了藝術，為了愛，你可以付出生命，瑪莉亞卡拉絲用她的生命，一生的生命，都在見證這一件事情 — 為了藝術，為了愛 — 當時對我的影響，只有一件事，就是我要成為瑪莉亞卡拉絲第二，我要想要唱出那樣子的歌聲，我要學她，把我的一生，為了藝術為了愛，而奉獻出去。
當時我根本就沒有想到：這跟我的人生，跟我的信仰，有甚麼關係？我只是盲目的，朝著我的偶像的目標走，在我再繼續講我的人生之前，讓我告訴你，誰是瑪莉亞卡拉絲。
對很多學音樂的人，絕大部分的人都知道瑪莉亞卡拉絲。人類有史 20世紀以來 最偉大的兩個聲樂家，一個男的叫卡羅素（Caruso），我想這個人很多人都知道，女的就是Maria Callas，瑪莉亞卡拉絲是在紐約生，長大的希臘人，她當年的名氣，在一九五零年代的時候，如日中天，你知道她一個晚上的演唱的代價，在美國可以賺得兩棟房子。
在美國大都會歌劇院，多少人為了聽她一場演唱會，可以在外面排隊排一個星期之久，就只為了買一張入場券，為了聽她本人演唱，她到每個國家去訪問的時候，是元首，國家的元首出來招待她的。
那麼瑪莉亞卡拉絲當年，在她最頂峰人生顛峰的時候，她碰到了一個人，這個人叫做歐納西斯（Aristotle Onassis），很多人知道歐納西斯是個船王，我相信你知道歐納西斯，可能不是因為這樣子而認識。
很多人知道歐納西斯，因為娶了一個很有名的女人，這個人的名字叫作賈桂琳甘迺迪（Mrs. Jacqueline Kennedy），賈桂琳甘迺迪就是本世紀，唯一一個美國總統被暗殺的，就是約翰甘迺迪（President Kennedy），當時他的遺孀 — 賈桂林甘迺迪，是全世界最有名的女人，最有名的單身女人，所以歐納西斯就跟她求婚，但是大家所不知道的是，這個後面有隱藏著一段很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。
瑪莉亞卡拉斯在最顛峰時期的時候，碰到了歐納西斯，歐納西斯跟瑪莉亞卡拉絲一樣，他們從小都是在貧民區長大，他們都是生活在一個很缺乏物質的時代。所以當他們長大之後，瑪莉亞因為她的音樂藝術，她得到了名、得到了利。
那麼歐納西斯他從事船業嘛，他是船王，所以他得到的利，那時候他是全世界最有錢的男人，所以當歐納西斯去向瑪莉亞卡拉斯追求的時候，他就是憑著一句話，打動了瑪莉亞卡拉絲的心。他說：「瑪莉亞妳是全世界最有名的女人，那麼我呢？歐納西斯呢？他就是一個最有錢的男人。」他再說：「我們兩個的結合，就是名跟利的代表，我們可以成為全世界人的典範，我們就是名跟利的顛峰。」
就這樣子，瑪莉亞卡拉絲被他吸引了，兩個人就各自放棄了，他們手裡所牽的那個人，我們今天講「牽手」、「牽手」，他們兩各自都已經有「牽手」了，可是為了名跟利的結合，他們兩個就各自放棄了配偶，兩個就在一起同居了三十年，瑪莉亞可拉絲一開始可能就是真的是.為了錢、為了利的關係，但是到後來，她的一生證明了，她是為了愛。她真的愛歐納西斯，而且她為了歐納西斯，她把她的生命藝術 — 她的歌唱通通都放下了。
她的聲音一天不如一天，因為她要陪歐納西斯，她把她的生命通通奉獻給他，沒想到三十年之後，歐納西斯有一天對她說：「很抱歉！瑪莉亞！我碰到一個人比妳更有名，這個女人就是甘迺迪夫人。」
歐納西準備跟甘迺迪夫人結婚，所以他要放棄瑪莉亞卡拉絲，瑪莉亞卡拉絲從此心都碎掉了。大家並不是很清楚的一個經過，只知道後來的結局，為甚麼會變成那樣的結局呢？
瑪莉亞卡拉絲在五十三歲就去世了。
五十三歲，在一般的聲樂家，應該是顛峰、是最顛峰、最高的時期、是聲音最成熟、人格也最成熟的，可是她在那個時候，她去世了。
我記得我最後一次看到她的巡迴演唱，那時候我們在台灣是看不到她的現場演唱，因為她巡迴全世界，但她從來不到中國來，在亞洲，她只選了一個站，就是東京日本，我看她五十歲，最後一場，就是在歐納西斯離開她之後，她想要東山再起，所以她就做了一次全球性的巡迴演唱，就在東京的那一場。
你就看著那個記錄片，她出不來，她在後台出不來，後來鏡頭就追追追，追到後台去問她出了甚麼事情，請問你看到她，她在後台上手握著一個十字架，不停的發抖、不停的發抖，她本來是個沒有信仰的人，她不相信甚麼是信仰，她只相信愛，可是那個時候，
她告訴那個伴奏，告訴那個前場的經理要她出場，她說我出不了台，因為我喪失了所有對唱歌的信心，我對自己也喪失了信心，我上不了台，因為她所唱的歌，都是愛，她就是以唱愛情的歌而成名的。
今天你要她站在台上說：「我為了藝術為了愛要放棄生命」，她做得到嗎？她做不到，所以在東京那一場，她就中斷了，從此她就退休、退隱，然後不到三年的時間，她就去世了，去世的時候，她留下了遺言是說：
我的人生全是枉然
我一生的成就
換取一個人真心的愛我
而我都得不到
不要紀念我
把我的身體燒成灰吧
燒成灰丟到愛琴海去
愛琴海是她的故鄉，因為她是希臘人，她說：「不要紀念我」，你知道嗎？我們看著記錄片，那時候我還是個大學生，看著記錄片… 看到這那麼美好的聲音，那麼火熱、那麼相信愛的一顆心，就燒成了灰燼，這樣一把的，全部倒到愛琴海裡面去。
然後這那個背景音樂，放的就是，當年感動我的那一首歌：
為了藝術， 為了愛，
Vissi d”arte， Vissi d”amore
我知道瑪莉亞卡拉絲，是這樣死了以後，我真是迷惘，我完全陷入了迷惘，可是我的人生已經走到那個階段，那個時候，我已經要大學畢業了，我一生設定的目標，就是要效法卡拉絲，我要進入她當年演唱的那個歌劇院，就是美國大都歌劇院（Metropolitan Opera），這是全世界最好的歌劇院，當時沒有任何東方人進得進去，我已經走到這個階段，我覺得我沒有辦法回頭，所以我還是繼續，我還是去到了紐約，而且我進入了音樂學院，是全世界最好的聲樂的學校。
在學校裡面任教的老師，都是紐約大都會歌劇院裡面的，不是演唱家，就是指揮，那我記得我在裡面，我有四個老師，他們都是大都會歌劇院的裡面的人員，他們每一個人都鼓勵我，要進入大都會歌劇院。
當我在那裡上課的時候，我記得我的老師，其中一個，她是一個女人，她是一個猶太女人。當年她是大都會歌劇院的副指揮，她有權力，她可以有這樣的權柄，她可以把你簽入，就是直接給你簽約就進去了，你就可以進去大都會歌劇院了。我記得我本來是在一個大班裡面上課，她的助理有一天打電話給我，她說：「老師希望你到她家裡去，跟她私人上課」。
你知道這代表著甚麼意義嗎？那個時候這個老師已經簽了兩個中國大陸的聲樂家，他們都進入大都會歌劇院了，她有權柄可以做到這一點，所以她打電話給我已經暗示一個意味，就是如果我去跟她受教，受教於她，她喜歡我的話，我是真的有機會，可以進到大都會歌劇院去完成我一生的夢想，變成我的偶像卡拉絲，就向她那樣子的一個演唱家。
結果，我記得我第一天去上課，老師就要求我唱一首歌給她聽，當然我選的就是歌劇，我選的是〔茶花女〕（La Traviata）。因為〔茶花女〕那個歌劇真的很難唱，我認為那首歌，很能夠表現我的特色，所以我就選了那一首歌。
我覺得我真是用盡我的技巧，我覺得我已經唱到最好的給她聽，沒想到，老師的反應是說：「Christina 妳唱得真糟！」這個意思就是說，妳唱的很差，妳知道嗎？Christina！
我嚇了一跳，我說：妳甚麼意思呢？為甚麼說我很差呢？
她說：Christina，妳唱得像個良家婦女
Good girl就是良家婦女
她說：Christina，妳唱起來像個良家婦女
我說：為什麼？良家婦女有什麼不好？我是個良家婦女沒有錯呀！那有甚麼不對呢？
老師說：「當然不對！因為妳唱的角色茶花女是個妓女，她根本就不是個良家婦女。」她繼續說：「妳的一舉手一抬足，一個眼睛一個眼色，通通都要勾引男人，妳才能夠唱得出茶花女的味道來。」
所以她就叫我回去練習… 我練啊… 練啊… 幾個禮拜一直過去，每次來她就是表示說：
不對、不對，回去再練、再練，練到後來，兩三個禮拜後，我投降說：「老師，教我吧！我做不來！」
老師說：「我就等著妳這一句話！」
她說：「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妳丈夫撇一邊去！」
我說：「什麼？！」我有丈夫，而且我有兒女，我怎麼能夠放棄他們呢？
她說：「Christina，這樣妳就不對了！這樣妳永遠被一個家庭綁住，被一個男人綁住，妳會有甚麼前途呢？妳應該海闊天空，妳應該把所有的男人，通通都不把他當一回事。」她立刻就提到說：「妳想想看瑪莉亞卡拉絲… 」
她不提到瑪莉亞卡拉絲還好，一提，就真是讓我心碎，她用瑪莉亞卡拉絲來做例子，要我效法卡拉絲。
她說：「像卡拉絲這樣的人生多好啊！轟轟烈烈有血有肉，她敢為了愛而放棄了她的生命。」
我說：「是嗎？」
老師說：「是的！」
老師再讓我看她自己的例子，你知道這個老師，她有錢有勢…她讓我看她的例子…
我馬上就想起聖經上，如果你對聖經熟悉的話，你就會知道裡面有一段故事，記載到耶穌基督當年，有一次祂去撒馬利亞，祂碰到一個婦人，那麼祂跟那個婦人要水喝，之後祂就請那個婦人回去，把她的丈夫請來，那麼這個婦人就說：「我沒有！我沒有丈夫！」耶穌對她說：「是的！我知道妳沒有丈夫，妳已經有過五個丈夫，而妳現在跟妳在一起的，還不是妳的丈夫。」
我這個老師啊，我恐怕她還比這個撒馬利亞婦人還要厲害，她的男人不只五個六個，
她可以一個又一個，一個又一個同居，因為她說：「人生就是要這樣子，才懂得叫作有血有肉。甚麼叫做愛情？妳就是要去體會愛！所以妳要海闊天空。」
所以她要我做一個抉擇：究竟我要事業呢？我要實現我的夢想，像我的偶像卡拉絲那麼偉大呢？或者是我要守著一個家，守著一個愛的承諾，我陷入了迷惘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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