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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個人值多少?(林豪恩先生)- 2010.7.11

語音(廣東話): 題目:一個人值多少?
証道:林豪恩先生
經文:路加福音8章26-39節

引言:當我們用錢來衡量人

你有沒有問過自己值多少錢呢?你會用甚麼來計算自己的價格呢?人籌保險的賠償金額?工作年期的收入總和?聽說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時,希特勒曾拿猶太人做實驗,分析一個人所含的物質元素,到底值多少錢,結論是人體內所含的油脂,能做一塊肥皂,所含的磷質,能做一盒火柴,所含的石灰質也不過值幾塊錢。不過,後來卻有人為人的價值平反,指出人體身上的血管,合計長達十萬公里,可以繞地球二圈半,而一公分長的人造血管,值新台幣270元,光是人體內的血管,就值27億新台幣。這樣的平反,是要說明人是值錢的東西。

或者如希特勒的傳說所言,人只值幾塊錢;又或者如那位平反者所言,單單是血管就值27億台幣;又或者用人籌保險的賠償金額以及工作收入來計算,總括來說就是用錢來衡量人的價值。把人貼上一個價格標示(in terms of money),就能夠製造一種一致的比較標準,有助於計算盈虧,便利於作決定。

豆腐渣建築工程在四川8級大地震中埋葬數以千計學生。在驚愕悲痛的時候,舉國上下都誓言要重建合規格的樓房,保障人民性命。為甚麼地震後兩年,記者卻發現竟然有大規模的豆腐渣民房重現於災區呢?災民慨嘆:「好不容易逃出來,又要我住進豆腐渣去!」為甚麼會有如此荒謬的事情呢?很可能是因為把人命與工程比較之後,人命仍然不太值錢。建築商對記者透過,建築商自己要賺錢,又要給政府官員塞錢,「一個工程,幾十萬一百萬,至少要給5萬塊政府。」因此,唯有盡力壓低成本,偷工減料是在所難免的了。【明報專訊2010年5月12日】

2008年「三聚氰胺」問題奶粉毒害30萬名嬰兒。毒奶粉對人的傷害瀝瀝在目,為甚麼兩年之後,問題奶粉再度現身市場呢?衛生部通報,已有3種「毒奶粉」流入廣州市場。業內人士估計,在三鹿奶粉事件之後,全國市場上仍有約10萬噸毒奶粉未被銷毀。【明報專訊2010年2月5日】為甚麼有如此荒謬的事情呢?很可能是經過格價之後,相對來說,嬰兒並不太值錢。根據報章報導,『結石寶寶』賠償方案標准是:『結石寶寶』死亡病例補償20萬元,重癥病例補償3萬元,普通癥狀補償2000元。如果企業清盤,就可能一分錢也不用賠。這是非常客觀的計量,十分精明的盤算。

一個人值多少錢呢?給予任何一個數目,都是危險的。以錢來衡量人,意味著把人非人化,把人變為一件商品,或者一件工具。各位生活於香港的朋友,我們沒有受到豆腐渣工程以及毒奶粉的威脅,不過,你有沒有感到自己也有被以錢來評值的壓力呢?有沒有感到自己被視為一件物品或者一件工具的危機呢?

今天福音經課記載了一個拯救的故事,一位被非人化的人、失去人的身份的人,因著與耶穌基督的相遇而重捨人性。

經文(路加福音8章26-39節)

他們到了格拉森〔有古卷作加大拉〕人的地方、就是加利利的對面。
耶穌上了岸、就有城裏一個被鬼附著的人、迎面而來.這個人許久不穿衣服、不住房子、只住在墳塋裏。
他見了耶穌、就俯伏在他面前、大聲喊叫、說、至高 神的兒子耶穌、我與你有甚麼相干.求你不要叫我受苦。
是因耶穌曾吩咐污鬼從那人身上出來.原來這鬼屢次抓住他、他常被人看守、又被鐵鍊和腳鐐捆鎖、他竟把鎖鍊掙斷、被鬼趕到曠野去。
耶穌問他說、你名叫甚麼.他說、我名叫群.這是因為附著他的鬼多。
鬼就央求耶穌、不要吩咐他們到無底坑裏去。
那裏有一大群豬、在山上喫食.鬼央求耶穌、准他們進入豬裏去.耶穌准了他們。
鬼就從那人出來、進入豬裏去.於是那群豬闖下山崖、投在湖裏淹死了。
放豬的看見這事就逃跑了、去告訴城裏和鄉下的人。
眾人出來要看是甚麼事.到了耶穌那裏、看見鬼所離開的那人、坐在耶穌腳前、穿著衣服、心裏明白過來、他們就害怕。
看見這事的、便將被鬼附著的人怎麼得救、告訴他們。
格拉森四圍的人、因為害怕得很、都求耶穌離開他們.耶穌就上船回去了。
鬼所離開的那人、懇求和耶穌同在.耶穌卻打發他回去、
說、你回家去、傳說 神為你作了何等大的事.他就去滿城裏傳揚耶穌為他作了何等大的事。

釋經與應用-一個人被非人化的過程

經文描述這個人已經「許久不穿衣服」、又指出這個人「不住房子,只住在墳塋裏」,並且描述他「常被人看守,又被鐵鍊和腳鐐捆鎖,他竟把鎖鍊掙脫」。這是一個怎樣的人呢?不穿衣服,意味著失去了人的尊嚴;不住房屋而住在墳場,等於與人群隔絕;被鐵鍊捆鎖,即是失去自由;竟然連鎖鍊也掙脫,等同怪物,非常嚇人。總括而言,這不是一般的人,甚至不再是人。有一位如此不像人的人留在社群中,對該社群來說,是很「頭痛」的事情,如何處理呢?故事記載說:「這人被鬼趕到曠野去」。有意無意地,鬼這個行動幫上了一個忙,清除了社群的威脅,化解了人們的困擾。

這個人本來是怎樣的呢?我們可以合理假設,他本來是穿衣服的,因此經文描述他「許久不穿衣服」;我們可以想像,他本來不是住在墳地,而是住在人群中的;我們又可以假定,他本來是自由而沒有被人用鐵鍊綑鎖著的。即是說,他本來是一個人:一個有尊嚴、一個與其他人有關係、一個自由自主的人。是甚麼剝奪了這個人的人性,把他改變為不像人呢?這個故事中的罪魁禍首是污鬼。經文指出,污鬼附在這個人身上,控制著這個人,令他失去作為人的尊嚴,把他與人群隔離,剝奪了他的自由及自主。污鬼,控制了這個格拉森人,把他非人化,把這個人折磨得不似人形。

今天,在我們的社會中,是甚麼力量企圖控制人呢?是甚麼力量企國把人非人化呢?是甚麼力量令人活得不似人呢?有先賢說:「忽視魔鬼的存在是天真,但把所有事物看為魔鬼的傑作則未免抬舉了牠」。有時我們會聽到污鬼侵犯個別人士的個案,但能夠廣泛地把人集體地非人性化的力量,恐怕連污鬼自愧不如。

最近,媒體上流傳著一個新名詞,稱為「窮忙族」。窮忙族概念來自日本知名經濟學者門蒼貴史,他把窮忙族界定為「即使揮汗拚命工作,卻仍然無法擺脫最低水準生活的一群人」。窮忙族會愈忙愈窮,愈窮愈忙,愈來愈沒有競爭力。作者估計,日本有四份一勞動人口屬於窮忙族。作者分析,主因是日本企業減少了正式員工人數,改為聘請合約或兼職。非正式員工的薪資及保障明顯較差,終生所得只及正式員工的五份之一左右。窮忙族其實不但在日本出現,二岸三地的華人社會都有很大迴響。

窮忙族人工低,工時長,生活就是「返工-放工-睡覺-再上班」的循環,上班的目的就是維持餓不死以繼續上班。一位大學畢業已經工作了四年的青年任職廣告行業,每天起床時父母已經返工,每天放工回家父母已經睡覺。一位三十而立的青年,工作了十多年,一個合約接一個合約,結果現在的薪酬比十年前還低。一位二十多歲的少女,在髮型屋工作多年,底薪三千,洗一個頭八元,連勤工獎,月入約四、五千。這位少女為自己只能給媽媽一千元家用而感到羞愧。

就兩岸三地而言,數字顯示資本正在不斷擴大,特別是內地,GDP每年都在增長,外匯儲備更令全球矚目,突破兩萬億美元大關,已達到第二大儲備國日本的兩倍。在這樣的情況下,人民應該更有條件活得更像人,生活應該可以更具人性,為甚麼人們的實際經歷卻不是如此呢?

水能載舟,亦能覆舟,或許「乾水(錢)」也如此。前香港金融管理局總裁任志剛指出,資金除了有優點(Virtue)外,卻同時存在數量大(Volume)、變化多端(Variety)、速度快(Velocity)、反覆不定(Volatility)和不懷好意(Viciousness)等特性。資本只有一個目標,就是追逐更大的利潤;資本只有一個方向,就是流向有利潤的地方。因此,無論是勞動工人、管理人員、以及各大小老闆,即是說所有人,都承受著資本的壓力,被資金的流竄所威嚇著。資金流竄,弱肉強食,大規模的資本會越來越大,細規模的資本會被吞噬。資本的肚永遠填不飽,永遠都要求更高的回報,壓迫著各大小商業機構以及公私營部門止境地開源節流,製造著永無休止的惡性競爭。於是,在盡量減低人力成本的原則下,工人的實質工資不升反跌;那些要向上交數,而不得不向下擠壓的管理階層就有苦自己知;世界經濟一體化,市場二十四小時運作,連富甲天下的大老闆也睡不安寢。
強橫的資本,漸漸消滅其他價值,成為衡量事物及作決定的唯一標準。資本把人變成它的僕役,在不同程度上削弱人的尊嚴,離間人的關係,剝奪人的自由。資本把人視為工具,因此工廠以「機械人管理」模式來管理工人,它看不見作為人的情感需要、家庭生活需要、安全及穩定的需要、發展及前途的需要等。資本去解決事情的方法仍然不離資本的本質:給你多一點錢,你就要留住你的性命,繼續為我服役,千萬不要再提作為一個人的種種需要。

耶穌把一個被非人化的人恢復人性

污鬼操控著那位格拉森人,卻沒有取其性命,只是令其生活得不似人。耶穌遇見這位可憐的格拉森人,立即吩咐污鬼從那人身上出來。按經文的記述,污鬼完全不是耶穌的對手。污鬼在耶穌面前,只能夠掙扎著懇求:「至高神的兒子耶穌,我與你有甚麼相干?求你不要叫我受苦!」(v28)、只能夠「央求耶穌准他們進入豬群裏去」(v32)。得到耶穌的批准,污鬼立即離開那人,進入豬群裏去,豬群闖下山崖,跌入湖裏淹死了。

讓我們看看現在經文如何描述那位格拉森人:「坐在耶穌腳前,穿著衣服,心裏明白過來」(v35)。這位思想一度被操控的人現在神志清醒過來了;這位一度失去尊嚴的人現在穿上得體的衣服了;這位一度失控的人現在能夠安靜地受教於耶穌了。這位被非人化的格拉森人現在回復人性了。

社會拒絕把非人化的人恢復人性的行動

耶穌與污鬼交戰,高下立見,耶穌於靈界的能力是無容置疑的,也是我們可以信任及信靠的。值得置疑的,不是耶穌的能力,而是人們對於耶穌的行動的反應。耶穌幫助了那位被非人性化的格拉森人回復人性,幫助那位活得不似人的格拉森人重新做人,你會為他高興嗎?合理的假設是格拉森社群為這位康復的兄弟而感到安慰,並且感激拯救他們的兄弟的耶穌。然而,故事的發展卻非常出人意外:「眾人出來要看是甚麼事.到了耶穌那裏、看見鬼所離開的那人、坐在耶穌腳前、穿著衣服、心裏明白過來、他們就害怕。」(v35)那位格拉森人的鄉親父老、叔伯兄弟看見他們的同伴回復正常,他們的反應竟然是害怕!這反應實在非常奇怪。格拉森社群了解過事情的來龍去脈後,沒有改變觀感,反而「害怕得很」(v37)。他們不但不歡迎這位拯救了他們的兄弟的耶穌,竟然好像見了鬼一樣「求耶穌離開他們」(v37)

或者,格拉森的鄉親父老、叔父兄弟出來要看的,並不是那個被鬼附的人,而是要看那群衝入湖淹死了的豬;或者,他們要了解的並不是他們的兄弟如何康復,而是那群豬如何失去。一個人的康復與否事小,整個社群的經濟損失事大。經過比較,格拉森社群清楚意識到,那位耶穌的救人方法成本實在太高,完全不合乎經濟效益。他們一致評定:這個人不值那麼多錢,甚至沒有人值那麼多錢。若果要用那麼多錢才幫助一個人重新做人,再多幾個這樣的個案,豈不是把我們的經濟拖垮?

格拉森人寧願繼續活在非人性化的狀態中,都不願意接受耶穌助人回復人性的方去,他們把耶穌當作過街老鼠,希望耶穌「有咁快走咁快」,盡快在他們的社群消失。

原來,不想人活得像人的,除了污鬼之外,還有人類自己的社會及其社會價值觀。

幾十萬人的工廠,如果容許工人發表意見,會如何混亂呢?如果容許工人發洩情緒,會如何失控呢?如果容許工人休閒娛樂,會浪費多少工作時數呢?如果容許工人自由發展人際關係,談婚論嫁,會如何影響他們的工作狀態呢?如果容許工人組織工會,會增加多少管理風險呢?其實,工廠只需要運作金屬機器的人肉機器,過去,我用九百元把你們變做機器,如果你們認為不足夠,我可以提高你們的價格,不過,我需要的始終是機器,而不是人。可能有人會問,當地政府為甚麼任由她的人民被當作機器而不加以保護呢?或者,連政府也被資本的流竄所震懾,如果資本撤去越南或柬埔寨,對當地的GDP有甚麼影響呢?地方政府能夠承擔得起責任嗎?資本撤走,或者資金流走,對現代社會簡直是最大的威脅。

人性是甚麼呢?人性可以當飯吃嗎?人性值多少錢呢?小小的資本,引誘耶穌時代的格拉森社群選擇了犠牲人性而保護資本;大大的資本,逼令現代人變成工具,任其魚肉,甚至互相撕殺。

在洪流中發出吶喊

按經文的脈絡,故事至此可以結束。為何如此說呢?因為故事開始如此描述:「他們到了格拉森〔有古卷作加大拉〕人的地方、就是加利利的對面。耶穌上了岸、就有城裏一個被鬼附著的人、迎面而來.」故事的發展告訴讀者,耶穌已經把污鬼從那人身上趕走,解決了要處理的問題,第37節總結呼應文首:「耶穌就上船回去了。」

那麼,第38及39節存在的目的是甚麼呢?「鬼所離開的那人、懇求和耶穌同在.耶穌卻打發他回去、說、你回家去、傳說 神為你作了何等大的事.他就去滿城裏傳揚耶穌為他作了何等大的事。」那位被耶穌拯救的人,懇求耶穌收他為徒,好像其他門徒一樣跟隨耶穌出入,這是合情合理的選擇。誰會願意留在一個不重視自己的地方呢?誰會享受處身於與自己的價值觀衝突的群體呢?不過,耶穌對這個人的懇求的反應又是出人意外,他竟然「打發他回去」,而不讓他跟隨。我們不用猜想耶穌看不起這個人,反而很可能是耶穌非常重視這個人,因此把重任交給他,要他在不重視人性的社會中傳講自己如何被耶穌恢復人性的故事。這實在是重任,孤身隻影,在洪流中發出另類聲音,宣揚與主流價值相左的信息,連舊約時代的先知也「灑手拎頭」。經文記述這位被耶穌拯救的格拉森人「就去滿城裏傳揚耶穌為他作了何等大的事」。他能夠承擔重任,獨排眾議,擇善固執,這位曾經被輕視、被趕逐、被綑鎖的格拉森人現在活出人的美善,值得尊敬及欣賞。

總結

或許我們都或輕或重地曾經被非人性化地對待,或許我們都或多或少地曾經感到自己變成了工具,或許我們曾經因為人性尊嚴被否定而感到憤怒,或許我們曾經被人排擠而感到不安及抑鬱,或許我們曾經被評為沒有價值而感到沮喪,耶穌與我們相遇,告訴我們創造我們的上主並不是如此看我們,在創造主的眼中,每一個人都有本然的價值,每一個人都是無價的。耶穌與我們相遇,除去那掛在我們身上的價錢牌,恢復我們豐盛及美善的人性。

讓我們從對待身邊的人開始,可能是我們的配偶、子女、父母、兄弟姊妹,學習以尊重的態度對待他們,嘗試承認及滿足他們對親密、安全、信任等人性的需要,互相引發創造主已經賜予給我們的美善。我們是為此而被創造,也因此而生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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